四松
唐代 - 杜甫
四松初移時，大抵三尺強。別來忽三載，離立如人長。
會看根不拔，莫計枝凋傷。幽色幸秀發(fā)，疏柯亦昂藏。
所插小藩籬，本亦有堤防。終然掁撥損，得吝千葉黃。
敢為故林主，黎庶猶未康。避賊今始歸，春草滿空堂。
覽物嘆衰謝，及茲慰凄涼。清風(fēng)為我起，灑面若微霜。
足以送老姿，聊待偃蓋張。我生無根帶，配爾亦茫茫。
有情且賦詩，事跡可兩忘。勿矜千載后，慘澹蟠穹蒼。
四松詩詞賞析
【鶴注】此廣德二年復(fù)舊成都作。
四松初移時，大抵三尺強。別來忽三歲，離立如人長①。會看根不拔②，..莫計枝凋傷。幽色幸秀發(fā)③，疏柯亦昂藏④。
（此見舊松無恙，喜之也。）
①《記》：“離坐離立?！弊ⅲ骸皟上帑愔^離。”②曹冏《六代論》：“深根固蒂，不拔之道?！雹劾畹铝衷姡骸版i門皆秀發(fā)?！雹芸鬃但暋都缽堥L史文》：“昂藏風(fēng)領(lǐng)。”
所插小藩籬①，本亦有堤防②。終然撥損③，得恡千葉黃④。敢為故林主⑤，黎庶猶未康⑥。避賊今始歸，春草滿空堂⑦。
（此見藩破堂蕪，傷之也。籬間植樹，自籬經(jīng)觸損，故樹亦層于黃落。當(dāng)此黎民未安，豈私戀故園乎，特以昔避亂而今復(fù)歸耳。）
①賈誼《過秦論》：“曾無藩籬之艱?！雹凇稘h·刑法志》：“堤防陵遲。”③謝惠連《祭古塚文》：“以物撥之?！弊ⅲ骸澳先艘杂|撥為?！雹苁拹庠姡骸扒_千葉影?！扁仔旁姡骸叭~黃凄序變?！雹蓐憴C詩：“徘徊守故林?！雹逎h元帝詔：“黎庶康寧?！雹摺堕L門賦》：“悵獨托于空堂。”
覽物嘆衰謝①，及茲慰凄涼。清風(fēng)為我起②，灑面若微霜③。足為送老資，聊待偃蓋張④。我生無根蒂⑤，配爾亦茫茫。
（此撫松寄興，喜而兼?zhèn)?。身?dāng)衰謝之年，藉茲松間游息，將來亦堪娛老，但恐行蹤無定，不能常對此松耳。）
①《淮南子》：“覽物之博。”②《世說》：劉尹云：“此想長松下，當(dāng)有清風(fēng)耳?！雹坳憴C詩：“秋風(fēng)夕灑面?！比罴姡骸八仫L(fēng)發(fā)微霜?！雹堋队癫哂洝罚呵q松如偃蓋?！侗阕印罚禾炝曩壬w之松，大谷倒生之柏，皆與天齊其長，與地等其久也。⑤陶潛詩：“人生無根蒂，飄如陌上塵?！?/p>
有情且賦詩，事跡可兩忘①。勿矜千載后，慘澹蟠穹蒼②。
（此以詠松作結(jié)，命意更覺高超。言我身不能常伴此松，惟有賦詩寄情，聊以遣興耳。至于千載摩蒼，亦何容預(yù)為矜羨乎？寓意于物，而弗留意于物，可見公之曠懷矣。此章。前二段各八句。第三段亦當(dāng)八句分截，喜而兼悲也。末四句，以詠松收題。）
①《王澄別傳》：澄后事跡不逮。②慘澹，蕭森之狀。蟠穹蒼，松蓋參天也?！对姟罚骸耙阅铖飞n?！鄙旰庠唬核屠腺Y，欲藉松作棺。無根蒂，恐年不及待，所謂嘆衰謝也。
譚元春曰：前云“會看根不拔，莫計枝凋傷”，后云“我生無根柢，配爾亦茫茫”，映帶處有無限深情。中云“敢為故林主，黎庶猶未廉”，此等蘊藉，定是杜公獨步。
-----------仇兆鰲 《杜詩詳注》--------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