臨江仙·高詠楚詞酬午日
宋代 - 陳與義
高詠《楚詞》酬午日,天涯節(jié)序匆匆。
榴花不似舞裙紅。無人知此意,歌罷滿簾風(fēng)。
萬事一身傷老矣,戎葵凝笑墻東。
酒杯深淺去年同。試澆橋下水,今夕到湘中。
臨江仙·高詠楚詞酬午日詩詞賞析
詞一開頭,吐語挺拔,一語驚人?!案咴伋~”,透露了在節(jié)日中的感傷心緒和壯闊胸襟,屈原的高潔品格給詞人以激勵,他高昂地吟誦楚辭,深感流落天涯之苦,節(jié)序匆匆,自己卻報國無志。他在兩湖間流離之際,面對現(xiàn)實回想過去,產(chǎn)生無窮的感觸,他以互相映襯的筆法,抒寫“榴花不似舞裙紅”,用鮮艷燦爛的榴花比鮮紅的舞裙,回憶過去春風(fēng)得意、聲名籍籍時的情景。宣和四年(公元1122年),陳與義因《墨梅》詩為徽宗所賞識,名震一時,諸貴要人爭相往來,歌舞宴會的頻繁,可想而知。而現(xiàn)在流落江湖,“兵甲無歸日,江湖送老身”(《晚晴野望》),難怪五月的榴花會如此觸動他對舊日的追憶。但是,“無人知此意,歌罷滿簾風(fēng)”,沒誰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。高歌《楚辭》之后,滿簾生風(fēng),其慷慨悲壯之情,是可以想象的,但更加突出了作者的痛苦心情。從“高詠”到“歌罷”一曲《楚辭》的時空之中,詞人以一“酬”字,交代了時間的過渡。在這值得紀(jì)念的節(jié)日里,詞人心靈上的意識在歌聲中起伏流動。“節(jié)序匆匆”的感觸,“榴花不似舞裙紅”的懷舊,“無人知此意”的感喟,都托諸于激昂悲壯的歌聲里,而“滿簾風(fēng)”一筆,更顯出作者情緒的激蕩,融情入景,令人體味到一種豪曠的氣質(zhì)和神態(tài)。詞的下闋,基調(diào)更為深沉?!叭f事一身傷老矣”,這一聲長嘆,包涵了作者對家國離亂、個人身世的感慨之情。人老了,一切歡娛都已成往事。正如他在詩中所詠的,“老矣身安用,飄然計本”(《初至邵陽逢入桂林使作書問其地之安?!罚?,“孤臣霜發(fā)三千丈,每歲煙花一萬重”(《傷春》),其對自己歲數(shù)的悲嘆,與詞同調(diào)。“戎葵凝笑墻東”句,是借蜀葵向太陽的屬性來喻自己始終如一的愛國思想。墻邊五月的葵花,迎著東方的太陽開顏?!叭挚迸c“榴花”,都是五月的象征,詞人用此來映襯自己曠達豪宕的情懷?!叭挚彪m為無情之物,但“凝笑”二字,則賦予葵花以人的情感,從而更深刻地表達作者的思想感情。雖然年老流落他鄉(xiāng),但一股豪氣卻始終不渝。這“凝笑”二字,正是詞人自己的心靈寫照,具有強烈的藝術(shù)感染力。最后三句寫此時此刻的心情。滿腔豪情,傾注于對屈原的懷念之中?!熬票顪\”是以這一年之酒與前一年之酒比較,特寫時間的流逝。酒杯深淺相同,而時非今日,不可同日而語,感喟深遠。用酒杯托意而意在言外,在時間的流逝中,深化了“萬事一身傷老矣”的慨嘆。突出了作者的悲憤之情。情緒的激蕩,促使詞人對詩人屈原的高風(fēng)亮節(jié)的深情懷念,“試澆橋下水,今夕到湘中。”面對湘江作者祭酒的虔誠,加上這杯中之酒肯定會流到汨羅江的聯(lián)想,因而滔滔江水之中,融合了詞人心靈深處的感情。從高歌其辭賦到酹酒江水,深深地顯示出詞人對屈原的憑吊,其強烈的懷舊心情和愛國情感,已付托于這“試澆”的動作及“橋下水,今夕到湘中”的遐想之中。以此詞而論,吐言天拔,豪情壯志,意在言外,確如遺山所說“含咀之久,不傳之妙,隱然眉睫間”。讀者從對“天涯節(jié)序匆匆”的惋惜聲中,從對“萬事一身傷老矣”的浩嘆中,從對“酒杯深淺去年同”的追憶里,可以領(lǐng)略到詞人“隱然眉睫間”的豪放的悲壯情調(diào)。黃升說《無住詞》“語意超絕,識者謂其可摩坡仙之壘也”(《中興以來絕句妙詞選》卷一),指的也是這種悲壯激烈的深沉格調(diào)。